重溫美麗與真情
擁抱《地藏經》(一)
/葉柏樑二0一八年十二月六日起講於十方禪林
/劉美麗記錄
恐懼的人要抱什麼睡覺
這回課程我給了一個題目「擁抱地藏經」,另加一副題「重溫美麗與真情」。各位一聽這個題目可能會覺得有點奇怪,因為我們讀誦《地藏經》,看裡面講到鬼王、閻羅王乃至所描述地獄的境界,多數人不由得會生起一股寒懼感,但是在你我現實生活中生老病死種種問題很多,需要佛法的接濟,比如對於去世的親友,你想撫慰他們,念《地藏經》迴向藉致思情,或者在信仰上欲持《地藏經》以增上修行功德,就有一種說法,認為說不宜在家裡念,怕因此會引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另也有說晚上不要念,好像認為太陽下山後念《地藏經》的感應會比較大,或者是提醒人要記得怕黑。然而讀《地藏經》,久來我從經裡體解到的是眼前一幕扣人心弦的「美麗與真情」。這本《地藏經》並不是用來嚇人,而是使人免於一切恐懼,大家持念它,等於是抱著這本經安睡一樣。
我從罪惡感找到佛法
這回我講《地藏經》大概是第五、六次了,看來我與本經的主角地藏菩薩還算因緣非淺。我大學畢業後覺得自己處處不對勁,好像犯了很多的罪過,甚至連自己的每一動念都有問題。因為我想到每個人的言行後果不可預料,這個世界是在人人起心動念的造作中發生連動不已的事件,所有的好與壞牽連在一起總無法撇開許多過錯。若是如此,人活著他還能動嗎?而如果不能動,人要如何才能達到真的不動?並且縱使人可以讓自己處在一個什麼事都沒做的不動的狀態,做為一個人他這樣就對了嗎?也是個疑問。
對於一個年輕人,那時我就掉在這樣一個找工作外多餘出來的怪題目裡,東想西想出不來。並且還生病,失眠外常會一整天鬧肚子痛,那痛有時一直持續在一個高?上,直叫人受不了,但有時你又會覺得自己即便這樣,還是可以起來快樂地跳舞。那麼就在這種身心交迫,動或不動、躺或舞的情況下,有一天我莫名其妙就聽到了地藏菩薩這個名字,從心裡一直湧現出來。
那時我租房在台北的雨農路,靠近芝山公園,有時去那裡散步,知道公園有一間廟,拜的是開漳聖王,昏暗的後殿供有地藏菩薩,似少人至,我便到地藏菩薩像前禮拜懺悔,滿臉涕淚,欲訴無言。事後便去找佛書來看,發現佛法的緣起說與困住我的問題有很大的關聯,從此便開始了包括持誦《地藏經》、親近佛菩薩的這個因緣。
他出家第一天遇到的事
講到供奉地藏菩薩的殿,位置一般所見,大都在寺廟偏廂或後面幽僻處,且往往跟立有亡靈牌位的功德堂合在一起。像我有一位朋友,跟我講他出家的遭遇。第一天他到他師父那邊報到,師父給他職事,跟他說你就負責寺後的功德堂,給他住的房間就在立那些先人牌位隔牆的後面。也就才領了職事當天中午,他想說早上該做的事也弄得差不多,吃個午飯後進到房間休息一下。他剛躺下來閤眼,即時就看到有一個人滿頭的鮮血、斷了手,站在?邊俯身看著他。還好我這位出家朋友膽氣還不差,也顧不得休息,趕快起來全神貫注恭恭敬敬唸了一部經跟他迴向,他就這樣很有意義地過了出家修行度眾生的第一天。
他第一次念《地藏經》感應到的三昧力
所以特別是讀閱或持誦《地藏經》,我們無可迴避於這樣一個為亡者迴向與感應的問題,並且這個問題就算你不信佛、不誦經,做為一個人活著,你也因無法自外於生死及身後事而完全不去想像。因此這裡我提出要大家擁抱《地藏經》,你是不是、會不會覺得有點壓力呢?
曾經我向我大姨介紹《地藏經》,結果她第一次念誦,就看到她念的那一本《地藏經》慢慢浮上空中放光,同時有兩個人都是衣衫襤褸、滿臉病容的樣子,他們跳起來爭著要抓那一本經。其中一個跳得較高一點的,一抓到了,立刻身變雍容華貴,神采飛揚,持經飄上天去不見了,徒留那個沒搶到的垂頭喪氣很難過地站在那裡。後來到了晚上,她要睡覺,就看到白天那一個沒拿到經的站在她?邊,枯乾的眼神直直對著她。我大姨是個清謹寡欲的人,她並不害怕,只是有疑。隔天透過我二妹問我,這下怎麼辦啊?我說那很簡單,妳就再誦一部《地藏經》迴向給他,雖然不知他的名字,只要心中指稱就是昨天怎樣怎樣我看到的那一位就行。於是她隨即又誦了一部,當晚一上?躺下便又看到那個人出現。但這一次他穿鮮色衣,著登雲靴,容光煥發,體態翩然,殷勤十分跟她作禮後,昇上空中隱去。
所以《地藏經》你說可不可以擁抱?當然可以擁抱,甚至要好好擁抱,不要等到別人幫你念時才爭相要來抱它。另外我還有一個親戚,很用功修持佛法,也是第一次誦《地藏經》便有了感應。誦經完當晚他一入睡,其實他說那感覺也不是真的睡著,他就看到床舖四周層層圍滿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肢體殘缺、生病受傷的,破破爛爛的穿著圍了一大群,頭破血流的,瘦骨如柴的、氣枯神散的,或傴僂柱杖,或躺臥擔架,皆衣衫破露不整,伸手朝他,若有所求。他就這樣處在一堆幢幢人影幌動的境界中,一直到了近晨時分境界才褪去。我問那時他怕不怕,他說很奇怪,整個過程間他竟無任何一絲怕意,而是感覺心無比地專注到這麼一個跟冥界眾生感應的境界中。他感受到這些眾生的苦狀,我以為那是他們都在等待他能夠由之發起慈悲心繼續行持地藏法門來幫助他們解除痛苦。他這個境界至少維持了六個小時,境中這些人物鮮活無比,動態頻頻,並不是泥塑木雕或定影的圖畫,而是呈現他們各自生存的模樣,是那麼的悲慘可憫,都為這在近乎三昧力定境中的他不費力地以不動之一念觀見。
世間唯此顛倒夢想
這裡一開口我便講了兩個可能有不少人聽了會感到害怕的念經的感應。事實上我一起話頭,為什麼就講到這上面來?我想這是由於我從小就很怕那境界中所出現的這類東西,而得到這感應的兩位當時卻一點都不害怕。據我所想,那也並非他們向來膽大,而是他們不止藉著誦經得佛菩薩護念的增上緣,就在當下在看下,這看讓他們不知不覺把自己的威神力都給看出來了。那看不到或不敢面對這種事的人,只能矇住自己的心眼在那邊懷疑世上會不會有這種非人者而常陷在莫名的恐懼裡,為此我不想再逃避這人人終究要面對的事實。像有些念《心經》念到「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卻還潛藏恐怖心理的人,他何不也來念念《地藏經》看看。所謂「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也不妨說恐怖心理就像是在作惡夢一樣,而睡覺看到那些不好看的境界的人,你若說他是作夢,但他卻一點都無怕心,你能說他是在作夢而不是在定中如實而見嗎?
「定」讓人不自我設限
講到定,簡略來講,所謂「定」可以說是一種人以一心處於無為的狀態。這時心空無所住,但也正以空無所住而隨機可觀到某些事物發生和其變化的情景,但這心則一直維持專一不動,不用任何方法。
前面我提到,年輕時曾以為人的每一動念似都免不了罪過,但若讓心一直不動也不見得對。那麼現在這裡講到的這麼的一個「定」的境界,或許可以緩解或調合這個動或不動都令人無所適從的困擾了。也就是說,若人心能安於無為的空寂,這無為的空寂若從人心常在起心動念而起行為的造作,以致落在業感的世局中自討苦吃而勞煩不已來說,那這無為的空寂就叫做休息,而這所謂的休息是心真寂靜了。那麼這種心的狀態便可以說就是一種定,也叫三昧,它自在無為中隨機展現或發起各種功用,讓人體驗心寂下這心所能經歷的那超出它之前動念造作所入的為它所見所處所認識執取不放的世界,由之來啟發這心因執某一法、一理、一事被遺忘的至情與智用。
早寄在我心底的菩薩名號
我接觸佛法後,過了二十幾年,忽然有一天想到說奇怪,那時我心中怎麼會忽然間冒出地藏菩薩的聖號來呢?那是那麼地自然到讓我沒去反思這件事情。隔了這麼久才不經意間覺得有點奇怪,同時也好像自己還在當時菩薩名號響起的瞬間,感受到在人生最困難時這一神奇的召喚,其中早有一分隱露的空寂,那時竟沒發現到。
不過後來我再一想,會有這地藏菩薩聲名響起,其實也不足為奇。因為我小時家祖母信佛,家裡設有佛龕,中間供的是觀世音菩薩一大面的畫相,兩邊寫有「紫竹林中觀世音,白毫相上見如來」的偈語,每回我經過佛龕前,都會看到,但我看也僅止於那一個照面而已。然後注意力就落到觀音像下旁,用一小木框框著的地藏菩薩像上,心裡或嘴上不自覺地喃喃念起那像旁「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這兩句話來,還有點搖頭晃腦的呢!那時我只是把它當作文字在唸,覺得這兩句話很特別,沒頭沒腦什麼都沒想就直直念去,似懂非懂,好像沒理由地就接受它。我想應是那時留在我心裡這兩句話的種子,在我自困下忽然被看到,因此地藏菩薩的名字感成了我的心聲,而這之間那種感覺似乎是擁著一股真情那樣。
「情」之一字
提到「情」這個字,大概不少學佛人不管他想不想要都有些尷尬或忌諱,總是喜歡強調「智」,好像不拿一個「智」字在眾人面前秀一下,那你就不上道。可是中文字「智」上有個「日」,「情」字裡有個「月」,依自然界月亮反映日光的事相為喻,由清柔撫人融解的月情可以體見照耀諸象並將之燒化的智日,而智日之妙就在它轉用於月情,如此一日一月並輝不二。所謂情,情乃能引發感應者,故而叫情感,這就起因於月感應到熊熊之日!而智則其日能燒盡一切,甚至連自己都不留,全稱智慧。所謂智慧即智慧清淨,其中「慧」字中的「彗」「心」表自心如掃帚,自心自掃,及至連這一掃帚也不留下,乾乾淨淨的,依此來說,那真情之人難道還有捨不得自己的嗎?簡言之,不妨權分這麼看,講智在顯心的本體,談情乃發心的妙用。所以我們若好好看這麼一個「情」字,這裡面含有千言萬語,而一個「智」字上又豈有這個「智」字可說?佛曰不可說而說了三藏十二部經,這豈不是全盡了「情」與「智」二合一的日月大義了嗎?
佛法談「情」,發為「慈、悲、喜、捨」四種心意。但後來講慈悲,加上一個宗教發展必有的肅穆形式,慢慢就使那慈悲的天感的真情淪為以遵守教條去求取功德的八股字眼了。慈悲成了道德律令一般,而「道德」二字原本與剛剛說的「情智」本義原自相吻,連帶也在人類禮法的傳承中穿上了一襲岸然的道貌,這也不是宗教不宗教的問題,而是人的真情與真智在天地與人群間的自我失落,是一念的遺失,成了千古之憾。我們現在來閱讀《地藏經》,這《地藏經》正是佛從發乎人之至情去講的, 我們從宗教的思惟去接觸它,不如一個照面觸動自己心中這一份佛情。
大家都知道,《地藏經》是從地藏菩薩過去世的孝心所行來講佛法的。但所謂「孝」不管怎樣,其實就是一種情,只是把它放在我們與親長的關係來講,如果說是對自己乃至他人的小孩而言,它就變成了慈,慈悲的慈、慈愛的慈。甚至慈與悲亦是同一情,只是反映在所對不同的人事情境中的分樣。這個情在兄弟為悌、朋友為義,於公於事為忠,於男女間就姑名之為愛,總是由同樣一個情心流露而施行,乃至對物山水、花鳥、人生諸境莫不有它在。生命之情在焉而出乎人倫關係之外,並且離了人倫關係此情唯空,這便是至情至性的佛地了。
所以我們看看這個「情」字,月上的三橫不妨權釋為天地人三才,其上一豎透出,不就可喻此情乃自在通透、自圓自滿、自超而空,可謂情空智盡但於世間以月相分化萬端情愫嗎?那年我重新憶起小時不知不覺所寄情的地藏菩薩後,家在台南的我常到離家不遠位於東門路的彌陀寺,去看供在後殿的地藏菩薩像,那看是一種無比的戀慕,是盼是瞻、是翹首企望,而哪有一知於為表達恭敬而刻意殷勤去致意的禮數在呢?
她與佛菩薩交感的這一條「情」路
早前我認識一位太太,她從信佛得到了人生的大轉變。她信佛信到拿了一炷香可以對著觀音菩薩講上整柱香燒完的話。所有她的心情、她的想法,人生的苦處、未來的希望,一切的一切她毫無保留都對著菩薩一五一十地傾訴,因為她沒有別人可講,而這世上大概也真找不到這樣一個証空的人來聽她嘀咕。甚至有時一柱香過了,她話還沒講完呢!你看她吐露她心聲,不去專一而多專一啊!這專一不是靠打坐強端硬持來的,只是一誠之所至,為的是做人的苦惱太多。
就是這麼一個對菩薩真性情的發露,她得到了對她人生來講很大的感應。怎麼說呢?《楞嚴經》裡觀音菩薩跟佛說祂「由我不自觀音以觀觀者,令彼十方苦惱眾生,觀其音聲,即得解脫」,連著此話的上下經文來看,大意是觀音菩薩說祂的修証是返觀自己的能觀,這能觀完全沒有自起一絲聲音,而去聽到十方世界眾生因苦惱而發的音聲;只要有眾生向祂求訴,那祂那超越世間的那個能觀的空智與至情就自起功用濟助他之所需,脫離困境。倒是我們有些人是怎麼接觸佛菩薩的?抱歉我這樣比喻,一副軍事化般的標準動作是好,也有道理和需要,但一旦刻板了,只怕成了欲示誠懇的禮數,流於機械化的形式,甚有時不免有一種不這樣禮拜會犯規,甚至獲罪於天的味道,乃至是有點由這麼一拜就把佛菩薩打發掉了之嫌。
這位太太沒什麼技藝,家窮難以度日,只能推一攤子在街巷賣吃的。她背後的揹巾背一個幼兒,手上抱上一個,旁邊還有一個孩子在拉她的裙子,隨時還要被警察趕。她因信觀音菩薩,常向祂訴苦,一講就那麼長的時間,當然所求無非自己的境遇能夠改變,雖不是真正求道,可是她這種求法可厲害了。她住家邊一塊大空地,一天有人來問這塊地是誰的?我們想要在這邊設一個客運總站。她說這個地主我認識,就牽線讓他們談。結果事談成了,當地一家客運的總站不久就在那兒開張營業。一時人來人往,本來偏僻的地點,越來越熱鬧,這就省得她再到外頭推攤,改在家開店就行,那可賣的各種吃的品目便多了,就這樣她家很快生活條件有了明顯的改善。後來有了一些錢底,還做起會頭,以會養會,最後竟成了當地城市有名的會阿王。
三十幾年前我曾到過她發富後自蓋的大別墅作客,她告訴我她曾經得了重病,醫生醫不來,結果她還是念念有詞發病苦聲求觀音菩薩觀其音聲令得解脫。你看現在要講地藏菩薩,卻又講到觀音菩薩這邊來,真是的。不過也沒關係,反正所講信佛菩薩得救的事理是一樣的。那麼求了後,她就做了個夢,夢裡菩薩帶了一個提了個像醫藥箱的公事包的和尚來跟她動心臟手術。完後和尚跟她說,你這病還要手術一次才行。過了幾天,她又夢到那個和尚來了。第二次手術後那和尚又跟她說,我還要帶妳到一個地方才行。夢裡那和尚帶著她走到一條路上,直到眼前出現一座巍?的宮殿,花園環繞,高牆聳挺。忽然間有一尊金甲神,巨大身軀從牆內探頭出來跟那個和尚說,這裡一般人不能來。那和尚就跟那金甲神說,是菩薩吩咐我帶她過來的。金甲神聽了停了一下對她說,既是菩薩交待,那妳乾不乾淨??底抬起來給我看看。聽金甲神這麼說,她心裡想,我打赤?走這一段泥土路來,這?可髒了,心中不安,但也只得依言抬給那金甲神檢查。還好金甲神看後點頭說好,妳可以進來。
故事這裡大家想想,佛門是清淨之地,並不是我們常跑寺廟去拜或有點那麼相信,我們就算進了佛門,而是內心和平常所行至少要有幾分的乾淨度,這才算得上。至於想福慧增長,業若不淨可是很難的。就這樣,她進到那非凡俗所能至的莊嚴清淨之地,再作了一番治療。那和尚帶她離開時,又跟她講了一種藥名,要她去買來吃才會全癒。隔天她趕快到藥房去找這藥,問了是有這種藥,日本製的。但所問幾家都說已經售完,且停止進口了。後來為了買這藥,她遍尋各處。有一天她為了尋藥愣愣地在路上走著、走著,對面過來一人跟她講說,妳不是要買什麼藥嗎?妳往前後左轉過去那邊有。她一聽很興奮,馬上加緊?步向前。跑了幾步路,一想說不對:那人怎麼知道我要買那個藥?回頭一看,已看不到剛才那個人了。可是那時她所在是一條兩旁沒有任何通道的長巷,那人消失得那麼快,也真奇怪。後來,果真她就在左轉附近的一間藥局買到還剩下的兩瓶。
這裡特別花了點時間來講這位太太信佛菩薩得到的感應,為的是強調她這情節幾番轉折連續劇似的感應,來自她很單純有力對觀音菩薩信仰的赤情。她沒學什麼特殊套路的法門,只有一心對菩薩幾無隔閡的告白。她信觀音菩薩信到什麼程度?有時半夜她會夢遊一般,一直繞著他們家的客廳在唸佛,家人把她叫醒,她完全不知道。你看這念佛入心頗有念到「念而無念,無念而念」那種味道,近乎忘我。可以說是有所依的求願心相當猛利,而心識未透色殼,就單憑一分對菩薩信仰之情而近於相似參禪之境。請問我們念佛有沒有念到三更半夜既在睡覺、又在念佛,甚至那睡中即在念佛、繞佛或拜佛呢?也由於信佛信入心,她後來事情忙,有時會聽到敲鐘聲,便心想是初一還是十五,菩薩又來叫我去廟裡拜拜了。然後查看一下日曆,果然日子沒錯。
心的角落
那麼這裡話說回來,今天我們一起來讀這個《地藏經》,首先要知道《地藏經》是讓我們由發真情而入地藏菩薩的大願海的。雖然一開始我是由地藏菩薩的因緣而接觸佛法,對地藏菩薩情有獨鍾,有幸講過幾次《地藏經》,但後來不知不覺好像與地藏菩薩有些疏遠。像這次有道友要我再講《地藏經》,我就很想逃避,有一種不堪回首之感。後來在大家想聽之下,同時也是不知道別的要講什麼,所以就半推半就很不好意思地、有點近鄉情怯地,回頭再來賴賴地藏菩薩了。這裡還加了一個副題「重溫美麗與真情」,主題是剛剛提過的「擁抱地藏經」。在我看來,《地藏經》的主旨講真情,也講美麗,「真情」我們剛才講了些,「美麗」等我們看進經文就會遇到。至於「重溫」,一是我與地藏菩薩漸行漸遠,現在希望自己打開心扉回來重溫;二是人人心中的某個角落該都有美麗的真情在,但可能難免在現實生活中被折騰得有些走樣了,甚至面目全非;人一苦惱起來便失去了翩翩風彩,好意一掬被糟蹋殆盡一般,因此各位也不妨藉這一次和我一起接觸《地藏經》的機會來重溫一下自己原來殊美的面目。
隨時在人世的「一時」也即在永恆的「一時」聽著的這個能聽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學佛者都知道,所有佛經的記載一開始都是這八個字,或說「如是我聞,一時佛」如何如何。「如是」意思是這樣、這樣,而這樣、這樣指的即在表示發生一個眼前所見所聽的事實。其間重要的就在一個聽,當然也包括了看的「我聞」上。當場誰在講話就一五一十聽到他講的,有誰在、誰來誰去就看到誰在、誰來誰去。那麼正是這個能聞的,有一個無比廣大不讓我們著急而可好整以暇的空間,能依實況覺察無失,它正是我們學佛體解佛所說法義的關鍵,也是我們自己回神反照要自悟的。並且這部《地藏經》過來會講,單由一個聽聞地藏菩薩或十方諸佛名號的機緣,我們就能得救,獲得種種的福慧功德,這一個說法更將這個「聞」字在我們生命中的妙用十足彰顯出來,就留到後面?及到相關的經文再說。
另外,這「如是我聞」的「如」字,除了剛才講的一般現象上發生什麼的意義外,也可轉作這所發生的,不管是聽到或看到的,都是由一發生宇宙的本體而來,這個本體在佛法上就用一個「如」字來代表。所謂「如是我聞」隱裡意味著,由這個「如」有個「我」,而「我」正在聽到或看到什麼。在這經上所說這個「我」是聽看到釋迦牟尼佛他正在哪裡如何如何說法。其實這樣的一種情況乃是我們每一個人存在下能聽能看當下的寫照。我們若要將這個「如」字盡量介紹周全一些,大概也等於甚至要把整部《地藏經》都講完,乃至其他經論都要一一?獵盡才行。因為一切生命、事件、國土、宇宙都由這個「如」體而來,凡「我」都「一時」在這個「如」體上聽看天下所有發生的事。這每一個「我」的「一時」也許是不同時間、空間的某一時刻,但就這個「如」體它的存在既本存在,那必然全部都在,不可能還有在它之外未在的下,所有不同時間、空間的所謂某一特定的時間點,其實都在本有的這個「如」體存在的同一個剎那。
由這個事理來看,佛在人世的某一個時段說了什麼,那也是在那讓所有一切時間同在而成無時間性的本體上說的。即便佛講本經的這一幕幕對世人來說已成了歷史,但佛那講經輝煌感人的情景在本體上卻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地一直在那裡,就看你我現在能聽能看的這「一時」是否與這佛永恆於說法的「一時」相應了。
人世上也是虛空中的釋迦佛
當然依傳統上的說法,所有佛經主要都以佛的堂弟阿難尊者為佛侍者聽聞佛所講,事後他依原說誦出,再經其他佛弟子証明確實而記錄下來。故「如是我聞」中的「我」便都講所指的是阿難。但阿難是佛成道時才生下的,即便童少即出家,這中間也有幾年佛說法時他不在場。再加上除原始佛典,佛滅好幾世紀後才一一出現所謂的大乘經典,如果從宗教神秘的經驗來看,佛悟道了生死、斷煩惱契合本體空性,由這空性的本有存在所能顯發的宇宙天地存在的事理,它自可顯示為一正是佛那樣成道者的精神面貌,在空中出聲變相演說那人世歷史中的佛陀幾十年時間雖足應緣彰顯生命真諦,而於後代仍需續予應運去繁衍開示的八萬四千法門及其法義。此所謂後來出現大乘經的一時與彼史上佛說四阿含的一時,二者都合在本有存在依空性示現說法的一時或說那非時間性的一剎那上。
所以,後來的大乘經合於歷史原始佛教教典內義的,我們或可這樣看,那是於心性的修持通於本有存在之道的前賢高士於他人生的某一時恍惚於本有一剎那之「一時」,身歷其境般聽憶佛言之感應記錄整理編寫而成,其中當然會有順其自悟而加入頗具文學才情的演義的成份。
我們不妨這樣看,地球上的生命,其意識活動生前死後都動化在虛空中,而虛空乃一抽象無相的空性通化之所現,即便人活在一個身體上,他心的精神活動亦不曾離於這空性所示現的虛空。大智慧的精神掠影盡虛空遍界不曾藏,只待人人於這個能聽能看的「我」上,在這過去、現在、未來的任一時去應到那永遠存於剎那的「一時」。
歷史事件現場與影音檔及文字紀錄之間
那麼在這裡「如是我聞,一時佛在」,阿難尊者佛滅後己悟了道,除了聞佛說四阿含等經外,他當也可有此佛講《地藏經》的一聞,而我們卻也不妨將這個「我」、這個阿難的位置空出來,添上我們正在閱讀或聽講本經的每個人這個「某甲」之名。比如我們可以這樣想像,我現在講話,電腦的數位錄音筆記軟體除了錄音,同時也將之轉作文字輸出。也就是說,佛在講法的時候,虛空等於像一台電腦已經留下了佛說的影音檔和文字檔,而且這所謂的錄檔其實也正吻合佛正在說法的當下,但從錄檔的認知來看,它便成了在歷史傳承上不同時空中的版本正被某一個人看到,而現在是誰在聽或看呢?正是你和我。表面上看是由我們人類歷史的傳承經過人事和時間的各種條件的轉換,包括翻譯和一再印刷拿到我們手上的經本上的文字,其實在本有存在之體上那也只是一瞬間示現之事,就像電腦的數位錄音筆記即時性的功能一樣,甚至反過來更可以說現在你看到的經文,還是你正在聽,你那個能聞的聽到了虛空的佛音所同步傳輸出來的呢!
從宗教上或從要契於道之本體和其功用上,同時也是藉著歷史的傳承,我們最好能有這種讀經、聽經即在佛說法現場的臨場感,正於這當下體解我們眾生人人本有的不可思議的聞性,入於地藏海會的境界中。當然各位若感受不到這種親預佛會的氣氛,其中一個原因,是由於你們看到了我,看到了彼此,看到有某個人在講解《地藏經》,有一些人在聽,而不信自己能聞的,那字字經文本空,你一看時才字字從心中映現出來。
永遠閃爍於同一瞬間的一一事況發生在前後相續的各別時間點上
可以說,大家都在現場聽佛說唯一一次,永遠在那一次上說的佛法,就在每個人不同時空中聽的那一次上。《金剛經》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可有兩個意思。一是,在這個存在上,整個宇宙都是不曾凝固的;若凝固,宇宙就不會動。可是萬物都在動,任一物體都沒有任何一個瞬間停在有一個自體的某一姿態上而有那個物體,這個叫做無常。這個情況之下,這個本體依它不凝固之流動性都沒任何暫停的一下之下,它這個體畢竟是通暢得完全空空的。
以時鐘為喻,以秒針來看,我們說有這一秒,這一秒的刻度是我們依無所住的無常虛擬的,但也可說本有空體的自我虛擬而有一個時流演變的天地,而我們順此虛擬去應合之。這虛擬的一根秒針我們會讓它在鐘面的一個刻度上面,停頓一下再滑過去。然而無常並沒有停在這一秒鐘上,只要一停,天地萬物不就隨之凍結了?然而這個刻度的點雖然並不真有,但我們或存在自體還是會覺得有通過一個位置做為刻度指到了它,這就是所謂的這一秒或那一秒了,由之每一秒或之間更小的時間單位都可在通流中突跳而被指列出來。
可是這個情況若依無常無住的平滑性,也是通暢性,每一個所謂的秒刻度的時間點,其實都應該已經滑過去了。所以整個存在自體它其實是空空的,標不出任何樣子來,沒有過去、現在、未來。二是,雖然存在自體整個是空空的,它不凝固的流動依過程會自感同時也是人感有通過每一個點的位置,像時鐘每一個刻度它都經過了,所以就會有每一個時間點出現。問題是,它每一個時間點即便都會指到,但每個時間點也都會過去,這便成了時間之流的生滅相。怎樣的生滅相呢?點相點相之間在動中成了波相,波點隨動流交織成各種造形,依動流速度越慢越會有一種溜滯累積的現象而形成被認識出來的各種物命相。但所有這些作為某一種不同流速的時間相的物命都會過去,都在無常中空,但也依於本有存在總存在於非時間性的一剎那中,它空卻依然一直可有那個影像在那裡。一秒鐘的那一時,過去是過去了,這一秒鐘及其示現的現象它卻永遠閃爍於本有存在空的那一剎那。
靈山何在
天臺宗的開山祖師智者大師,悟道時跟他師父慧思大師說,他看見釋迦牟尼佛正在說法,「靈山一會,儼然未散」。這可以說智者大師真修到了「如是我聞,一時佛在」的道境了。我們不行的話,則不妨這樣想像,佛講課的錄音就是大家現在手上這一本經,任何一個時候我們都可以播放出來聽,都可以翻閱它。雖然聽第二次第三次,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但從錄音帶放第一次與後面放的每一次來看,其實總是有個錄音帶放音的唯一那一次,而這放音的唯一一次不就只在証明那佛正在說法的唯一一次嗎?所以說這只是個錄音帶聲音轉成了經本的文字,但那可是唯一一次佛音永遠裊繞的無盡回響。所有的回響全在這唯一永恆的一次裡,我們就循著回響便能如智者大師一樣發現自己親預靈山勝會,不曾落後。這一代、一代複印轉印、複錄轉錄,重播再播的,它永遠都在第一代乃至最原味的狀態。
就在虛空中,佛正在說法;就在歷史上,佛以肉身在人間成道,開示我們解脫道和宇宙生命的實相,這二者不都是一個「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嗎?
首愚法師主持準提專修開示集要之十六
/十方準提弟子記輯
南上師曾給我一些授記,我沒有做到的我不敢講
(二0一七年十一月五日大連觀海禪寺準提法會第二支香)
六字大明咒之後,這幾個層次的觀想很重要。本尊法之前,銜接的是上師相應法。上師是金剛上師,如果你不通般若,你就沒有資格稱為上師。
我經常講,上師相應法其實就是般若相應法,跟般若智慧相應就是跟上師相應,跟上師相應就是跟般若智慧相應。所以,認定這個人是不是真正的上師,要看他的見地有沒有跟文字般若、境界般若、實相般若相應,跟三般若相應的才有資格稱為金剛上師。
當年,我看《壇經》之後就想找一位禪師出家,可是找不到。那時,我對臺灣佛教比較生疏,在沒有看《壇經》之前,對佛教是一片空白,看了《壇經》皈依三寶之後,對佛教還是一片空白,哪裡有高僧大德搞不清楚。
我出家之前去參訪,參訪到一佛教寺院辦的佛學院,感覺就是我的歸宿,便在那裡幫忙校對雜誌。後來在台中李炳南老居士的佛教團體,也聽了幾次課,聽聽好像不是自己所要的。那邊介紹我到東北遼寧籍留學日本的南投蓮因寺的懺雲老法師那裡,他寫的一手好字,佛像畫得很莊嚴。我在那裡過了二十八天,又繼續北上。
老法師慈悲幫我從臺灣最北邊的基隆,到最南邊的屏東,介紹了十幾個道場。北邊是靈源法師系統的基隆大覺寺,中部、南部也有一些法師的道場。但後來,我發現臺北新店同淨蘭若的仁俊老法師非常嚴厲,會動手打徒弟,我就找上這個會打徒弟的師父。
到了同淨蘭若,知客師是日常法師。仁俊老法師說,你把身份證拿出來,一看,限你三天內報到,三天後你就不用來了。我第二天就把行李搬過去了。找不到禪師,有這樣嚴厲的師父也好。在同淨蘭若待了一年多,我師父仁俊長老與日常法師到美國去了,我就到佛光山讀佛學院。
我是一九七一年出家,一九七二年到佛光山讀佛學院,一九七四年十月份南老師到佛光山講《禪宗叢林制度與中國社會》。當時,耳朵聽到佛教界對南老師的評價是毀譽參半。我第一次聽南老師講課,感覺很風趣,非常有內容。他講的禪宗叢林制度,我印象不是很深刻,唯一深刻的是兩句話「禪宗法脈命如懸絲,禪宗快斷掉了」。意思是,他內心很著急。我一聽,心裡想,有那麼嚴重嗎?命脈如懸絲,像蜘蛛網的絲掛在大風口,被風一吹快要斷掉了。後來,我對佛教界慢慢瞭解之後,才知南老師講的話一點都沒有錯。
過了三個多月,到一九七五年一月底,農曆過年前再到佛光山打禪七。打七期間,聽了南老師對禪法的開示分析,啊!我要的禪師終於找到了。這是一位通宗又通教的大禪師,雖然是位在家居士,但可是位通家、行家,南老師講的每句話都打動我的心弦。各位,這叫相應,要跟上師的思想理念相應,也即是心心相印,這才是上師相應法。
打完七之後,我就約了幾個同學到臺北去拜見南老師。他的學生說,南老師打完七之後病了,很累。稍坐不久,南老師上來了,一臉倦容,對我們有些開示。他對我說,等到你有禪定的時候再來找我。這是南老師對我的叮嚀,而我也是為了閉般舟三昩關才來請教南老師的。
閉般舟三昧關的第三次,我終於找到南老師的地址,跟南老師聯絡上了,那時候南老師在閉關,他說:「你跟你的院長請假,上臺北來吧!」去的時候,在臺北南老師的地方住了三、四天。在回高雄之前,他叮嚀我要寫日記。我說,我從來沒有寫過日記,不曉得日記怎麼寫。他簡單地告訴我,什麼年月日啊,星期幾啊,天氣是晴還是陰等要列上,我的《般舟禪關日記》就是這樣被南老師逼出來,也不曉得什麼風格,想到哪裡就寫到哪裡。後來看南老師的書後,有時在日記中評論,一來一往,其中當然是一些佛學的問題了。
前天,幾位道友提到對《般舟禪關日記》的體會,那渉及我閉關的現量境界。我閉關的習慣,是所有的經書都放下,直接從心地下手,日記想到哪裡就寫到哪裡,自己的身心有些狀況就跟南老師報告。通常一個禮拜日記寄到臺北,等到南老師批回來已經時過境遷了,到頭來還是要靠自己。我解決自己的身心狀況,當然是用禪宗的般若心法,我一對照就曉得,該放鬆的放鬆,該放下的放下。《壇經》是我閉關最主要的精神支柱,能夠讓我度過種種難關,靠的是禪宗的心法。所以,能夠找到一位好的、可以指導修行用功的禪師太難了,竟然讓我撞到了。
原來,南老師到佛光山打禪七也是要找一位出家人。南老師的那首詩:尋僧偶爾入山行,青磬紅魚未了情;綠竹還隨人意思,吟風來伴讀經聲。就這樣,開始了我跟南上師幾十年的法緣。我們修行,與上師相應的確很重要。南老師對我非常嚴厲,一般人看到我被南老師打棒子,但是看不到南老師內心的世界。經常有人說:哎呀,某某人又被南老師罵了。其實這正是「吟風來伴讀經聲」,這是他的棒喝鉗錘,不對了來糾正你,講太輕了,怕你聽不進去,唯有嚴厲的指責,你的印象才深刻。
有一次,我在新竹峨眉剛剛建好的開山寮辦十方禪林佛學研究中心,請了一位來幫忙的。明天要開學了,我打電話請教南老師,「老師,明天十方禪林就要開學了,您有什麼指導的?」他聽到我講出來的名單,就嚴厲的說某人不宜,你必須馬上辭退他,不辭退我就讓人寫文章來罵你。
這是老人家的愛護,怕我心太軟,不得不用嚴厲的語氣說話,我當然要依教奉行了。但這很尷尬的,都談好了,明天要開學典禮了,卻要把人家給弄走,對我可說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最後還是聽南上師的話。上師的命令,哪能不聽從呀!
總而言之,我這一生在佛法上能夠打下一個好基礎,要感謝南上師。從他生前三十八年,及圓寂五年,我跟隨他已經四十三年了,其間老人家曾給我一些授記,我沒有做到的,我不敢講,這是對自己的負責,把它當作南老師對我的鼓勵就好了。
到了關鍵時刻,我都聽從善知識的指導、指引
(二0一七年十一月五日大連觀海禪寺準提法會第二支香)
一個修行人跟善知識在法上的相應,不一定非要在一起。
我跟南上師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也不是很長,從一九七九年一月三日到一九八五年七月五日,總共是六年六個月零兩天,這是我跟南上師真正地生活在一起的時間。後來,南老師到美國去了,他在美國兩年多,我去了三趟。他回到香港,我一年也只是去一兩趟,見面的時間非常有限。
但是關鍵的時候,好比我到廈門南普陀閉關,到北京西山八大處靈光寺的佛牙塔閉關,跟趙樸老的互動,助印《房山石經》,以及跟海南南山寺的因緣等等,這些都是南上師為我創造的。到了關鍵時刻,南老師對我提示、點拔一下,應該向右、還是向左,前進還是後退,我都聽從善知識的指導、指引。
能夠生活在一起六年半,我覺得這一生已經非常難得。不在一起時,跟上師的相應,有什麼事情,通過傳真或打個電話溝通。到了南上師的晚年,我到太湖大學堂閉了幾次方便關,這也是南上師的慈悲加持。
好好行持菩薩四攝法,你的法緣就有了
(二0一七年十一月五日大連觀海禪寺準提法會第四支香)
上午,講到上師相應法。能夠跟自己所親近的上師相應,這就達到了普賢十大願中的「請轉法輪」。與上師相應的時候,你這個法才能轉得動,才能在法上受用。
「請轉法輪」,代表為人謙虛、不恥下問,這樣才能夠得到天下善知識的幫助,像善財童子五十三參一樣。我們在法上能夠不斷成長,不斷進步,才能夠進一步佛祖心中坐,才能「請佛住世」。
我們不能「請轉法輪」,就得不到法的滋潤、受用,那是我們自我顛倒。自我顛倒就是請魔住世一般,隨時都在痛苦煩惱中。我們對天下的善知識都要懂得「請轉法輪」,才能叫與上師相應,才能真正地「請佛住世」。然後,能夠「請轉法輪」、「請佛住世」,才能夠「常隨佛學」。過來,進一步要跟天下有緣的人相應,無緣的人也不會鬧矛盾,那就是要「恒順眾生」。不是眾生來恒順我們,而是我們要「恒順眾生」,這叫做山不轉水轉。
跟天下人有很好的互動,首先我們的菩薩行要夠。「恒順眾生」要懂得菩薩四攝法,我們的起心動念,首先要利他,起的念頭都是想要幫助別人。菩薩行第一個是利他、利行。如何利行?要佈施。不是嘴巴講的,而是真正拿出誠意來幫助人,佈施,包括財施、法施、無畏施。
再一個是愛語,最主要的是要以別人的立場為立場,而不是要別人來將就你。利行當然是要同事,以對方的立場為立場,以對方的需要為需要,而不是以我的立場為立場,以我的需要為需要,這是同事,有很深的道理。好好行持菩薩四攝法,你的法緣就有了,能跟所有人融合在一起,打成一片。我們從上師相應法能夠延伸到很多很多。
我經常說,我這一生與三位大善知識相應。第一位是我的剃度師父,他一九七二年到美國去,中間有五、六年沒有回來,到一九七八年左右,他一回到臺灣第一個先去看他的親教師印順長老,第二個就到佛光山來看我。我這一生跟師父精神相往來。所以,不但南老師活在我的心目中,還有我的剃度恩師,還有我的院長星雲大師。
我在佛光山讀佛學院,六年半閉了五次般舟關,這是一個院長對一個學生的器重,哪裡有當學生能夠閉關的,恐怕沒有,這就是要自助而後人助。他認為你是個法器,你提出的種種請求,我們院長二話不說。那一年我想閉般舟三昩關,硬著頭皮寫封信給他,因為年輕時我不善言語,講話結結巴巴的,所以我習慣用寫信。
院長把我找到院長室去,說:「你想閉關,很好啊!你把作息時間表寫給我看,如果可以,你明天就搬進去。」我在佛光山利用寒暑假閉了五次般舟關。最後一次,佛學院已經畢業了,我在那邊當糾察,閉了將近半年,從暑假一直閉到南老師中秋去看我,到一九七九年一月三日離開佛光山。
所以一個修行人,要跟所有人都能夠融合在一起。要學菩薩四攝法,才能夠做到普賢十大願的「恒順眾生」。對善知識要懂得「請轉法輪」,才能「請佛住世」,能「常隨佛學」,才能「恒順眾生」,這都有連帶關係的。把佛教的信仰、佛學的研究、佛法的修證,完全融合到我們的身口意中,融合到我們的生活中,融合到我們的待人處事中。
我出家到今年已經四十六年了,快要到第四十七年了。我這樣前後參學十二、三年,在佛光山六年半,在南老師那裡也是六年半,那麼巧,兩個六年半的參學。南老師離開臺灣後,我開始了十方禪林的創建、辦雜誌。我閉關是利用空檔,累了,趕快放下,短的有三個禮拜,長的有九個月,長長短短,這樣閉了三十四次。這就要懂得該外弘時外弘,該內修時內修。
所以,我們不但跟教授善知識相應,還要跟同行善知識相應,跟有緣人都要相應。修行要廣結善緣,等於《楞嚴經》講觀世音菩薩的耳根圓通,人情世故通達了,如觀世音菩薩的名聲就會遍三千界。一個人修到大公無私、廣利有情,你的名聲自然傳開來了。我們做不到大公無私,那四兩棉花——免談。佛菩薩不要名聞利養,那是大公無私,因為無我,破了我執、法執的時候,什麼都不要時,那整個天下都是你的。凡夫貪心,那一點就是那一點,有時那一點都得不到,什麼原因?貪瞋癡慢疑把我們的心給割碎了。
所以整個修行,若要除煩惱,須先無我,無我才可能除煩惱;有我先考慮自己,那除煩惱就很難了。
心腦與情智二之二
從心理學到認知科學
/周勳男八十七年七月四日講於十方禪林
/李明記錄整理
人腦結構的進化
我們現在先不管心(heart)這部分,就腦的部分而言(腦的組織的問題不是我們今天談的題目,那是醫學院專門的研究),腦細胞至少有兩千億以上,及腦細胞間上兆的突觸,基本結構為「神經元」(neuron),「神經元」有細胞之間傳遞資訊等功能。腦有兩個基本功能,一是電流的作用,它像一個復雜的電腦網絡,有一個通電的過程;另外是一個生物化學變化的過程。腦通過化學變化和電流來傳導生理上的訊息,這都是在腦細胞之間極快速通過的,同時發揮腦的功能。對于這整個生化變化和物理變化(電流等),有興趣的人可以購買相關的書來看。
以前臺灣出過一本書叫《瞭解你的腦》,是大中國出版社出的,現在已經絕版了。這種書在臺灣沒有市場,我介紹朋友去買卻買不到。但是這本書非常好,是一個經典著作,作者是一位得過諾貝爾獎的美國學者,現在已經過世了。這書完全用生化來解釋腦的,講得很詳細。書中說到我們大腦左右半球之間有一個橫溝,左右半球結構之間怎麼樣互相支援,以及人類知識的範圍。人類的知識是透過這些腦的活動產生的,書裡詳細解釋人類的知識是怎麼變化出來的。這書比較偏重講大腦皮質,講知識的產生。我們講的愛主要由腦的邊緣系統來支援的,這是根據比較新的醫學觀念。今天我們不談複雜的生化理論,而講腦的大致結構,我們用新的名詞來講,依據腦不同的性質與功能,根據生物在地球上進化的先後階段來劃分腦的演變程度。第一類是是爬蟲腦,這是從脖子、脊椎的末端進入腦的部分,大家看看腦解剖圖,就會看到是粗粗圓圓壯壯的進入腦那部分的東西,是「爬蟲類的腦」。
由動物的本能到人類情感的作用
在生物進化階段,爬蟲類的生物是由爬蟲腦起作用。爬蟲腦在進化到人之後還留存人腦裡。這個腦區基本決定了我們的生理作用,如呼吸、呑咽、心跳,還有驚嚇。驚嚇不是我們要不要的,而是我們身不由己,不能控制的,也不能制止的,這就是爬蟲腦的生理作用。因為驚嚇是生物保護自己生命的重要功能。對於一般動物而言,若不會作出驚嚇反應,你可能就會遇到危險反應不了而被別的動物吃掉。驚嚇反應很快,類似反射作用,不要你意識作用,自然而然極快作出反應,如果你慢一下,就晚了、完了。像爬蟲類的鱷魚比人類的生存歷史還要久,小鱷魚生下來就很警覺和易受驚嚇,不驚嚇就易被吃掉。
從進化論的觀點來看,哺乳類生物是從爬蟲類生物演變來的,哺乳類在六千五百萬年以前的更久遠時候就有了。六千五百萬年前大概是恐龍滅絕的時候,恐龍滅絕原因的流行說法是外界星球撞擊地球,造成大災害,形成空氣污染、氧氣稀薄和氣候巨變,類似大規模核子彈爆炸,這使恐龍滅絕。哺乳類生物在恐龍滅絕之前就有了,哺乳類生物是靠吃奶長大,這和爬蟲類生物不一樣。爬蟲類生物基本上是生蛋繁洐後代,絕大多數爬蟲類動物對於所生的蛋是沒有什麼感情的,不像雞,雞比爬蟲類生物要進化了得多。雞對於所生的蛋有感情,會主動孵蛋,對於小雞很有感情。但是大多數爬蟲類生物不會孵蛋,而是生出一大堆蛋然後到處爬,蛋生不生出幼仔好像與牠們無關一樣,因為爬蟲類生物腦裡沒有滋生情感的系統。
哺乳類生物是把寶寶從其身體內生出,然後用身體哺乳養大幼仔的。像澳洲袋鼠,幼仔生下來時太幼弱,就把幼仔放在袋子裡保溫守護。澳洲袋鼠其實是更為遠古的袋鼠洐生進化出來的後代,袋鼠可以說是很古老的動物。哺乳類生物身體都長毛髮等,爬蟲類生物的特徵是長鱗片,哺乳類生物的鱗片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慢慢蛻化掉了,演變成全身長毛,這些都只是外表特徵。哺乳類生物最重要的是有第二種腦,我們稱之為邊緣系統,這是一八七八年法國的一個醫生首先發現和命名的,他叫保羅.布羅卡(Paul Broca)。他發現人的頭腦是分層次的,而在他所處的十九世紀已經發現了第三種腦,就是大腦新皮質,這是人類最後進化出來的新的腦體。在爬蟲腦裡和大腦新皮質之間有一個層次分明的界限,這就是布羅卡發現的第二種腦——邊緣系統,其功能有參與調解動機、情感、學習和記憶。
比一比哲學家與原始人的頭形
我們現在把腦蓋骨打開,先看到的就是大腦的新皮質,它像「安全帽」一樣,把爬蟲腦和邊緣系統蓋起來。這大腦新皮質是人類進化後期的產物,可能也就只有幾十萬的歷史。大腦新皮質的產生究竟是在多少萬年前呢?人類學家是有不同的說法的。什麼叫人?人類的進化史怎麼分期?人類進化史上也分很多種人,有類人猿、智人、原始人等,我們只能籠統判斷,這在多少億萬年的宇宙史上,人類史不是很久的。各位到博物館去看早期的原始人,頭尖尖的。頭尖說明還沒有發展出來腦皮質,下巴是大大的呈三角形,這說明他們吃東西的咬力很大,可能不會取火煮食物,吃生的東西所以牙齒下巴發達,力量大能咬硬物。
我們看哲學家的頭往往呈現倒立三角形,下巴很小,與原始人的頭型是相反的。哲學家腦子發達,喜歡思索,像邏輯思考、抽象思考等,或者可能用腦過度,身體衰落胃腸不好所以下巴尖了,哲學家的面相大多是這種形態。反過來原始人身體非常強壯,體力非常好,不像我們現在的文弱書生。原始人因為沒有腦皮質,不怎麼會思想,他們是憑直覺生活的,用爬蟲腦維持生命,很敏銳,只要風吹草動,原始人就知道有什麼事要發生了,這是自然本能。人類後來第三種腦皮質發達了,才會思考,才能追問事物為什麼?探索各種問題。
各位看,一直到一八七八年才有人正式在學術上定義大腦的新皮質,新皮質就是新長出來的一層腦區,白白的像石灰一樣。我們到醫院裡看解剖出的人腦,浸泡在藥水裡,表面是白白灰灰的,有很多紋路,包括愛因斯坦的大腦現在還泡在藥水裡保存著。布羅卡發現腦皮質下面一層的,和腦皮質有一個分界限,像馬蹄形的圍繞爬蟲腦的那部分,他就把它稱作「大邊緣葉」。這名詞過去一般人不知道,現在流行起來叫「邊緣系統」,就是指那一層腦區。腦部不僅如此,還有結構性的部分,包含杏仁核和海馬迴、扣帶迴等十幾個在內。腦子裡決定情感和愛的就是在邊緣系統,而外面的一層就是大腦新皮質,它決定了人類與動物的不同。
何期短暫的人類文明史
人的源起上就是動物的一種,而且是所有動物裡最晚出現的,連蟑螂、老鼠等動物對於人類而言都是地球上的「原住民」,比人的歷史早太多了。依人類學的說法,如果放寬人的定義,人類歷史大概可以上溯到三百五十萬年,真正像人的如周口店原人也至多不過十萬年。依中國文化古國而言,周朝成立時離現在三千多年,如果向前推夏商,再前推三皇五帝,直到沒有文字的伏羲氏至今也就六千多年,都不到一萬年。可想而知人類進入文明社會的歷史,在地球史上是非常短的一刹那而已。真正人類的文明史包括沒有文字的歷史,以中國來講沒有文字的文明史可以追溯到伏羲氏,而中國人有文字的歷史要從商朝的甲骨文算起,甲骨文一直沿用到周朝初年。總之形成我們認可定義的「人」的歷史是很短的,即使廣義的原始的「人」可以上溯三百五十萬年,也是非常短的。我們傳說的文明史如自伏羲氏開始至今也不到一萬年,這就更短了。
情感作用與抽象思維交織本能的人類
大腦新皮質最重要之處就是使人類脫離其他的哺乳類動物。因為有了大腦新皮質才使人有了抽象思維的能力。人的思維有了抽象能力就可以使人產生語言,可以說話,能夠發明文字。語言文字是抽象的,像「桌子」一詞,所指可以是具體的圓的方的高的低的等等種種形態的方便使用來放物品工作的東西。統稱為「桌子」則是抽象的指稱,它不是指某一具體形態的桌子,它是抽象而超越各種不同形態的桌子,我們將之抽象思維起來,才統稱為「桌子」。「人」這個字也是抽象思維的產物,人有千萬種人,有無數個體個性,「人」這個字把億萬的人抽象概括統稱起來。我們講的話,形成不同的文字,都是抽象思維的作用。
這抽象思維是其他動物沒有的,即使哺乳類動物也沒有。哺乳類動物本能外有邊緣系統,有情感,但是沒有抽象的意識、邏輯思維的能力。有組織有系統的語言文字是人類特有的,其他哺乳類動物沒有這些。各位有沒有養過貓狗,貓狗講什麼話,你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它聽懂聽不懂你的話,貓狗是比較高級的哺乳動物,靈性相當高了,你看牠們發出的聲音基本是與其本能有關的,也有情緒的反應,但基本上不豐富。如狗對于主人很忠,貓會眷戀主人,這是某種程度的愛,但是牠們說不出來,牠們沒有大腦皮質來表達,但是你可以感受到牠們的意思。人與哺乳類動物都有邊緣系統,所以會有共鳴。人與貓狗可以不必講話,你摸一摸牠,牠就會很高興,所以很多人喜歡養貓狗等哺乳類寵物,因為人與寵物之間有情感的共鳴,那是邊緣系統起的共鳴作用。
人的意志的生理線索
相反地人與爬蟲類動物相處就不容易共鳴,你看爬蟲類的蜥蜴,或者到水族館去看鯊魚,你無論與它們怎麼相處,你看它們的眼睛,沒有任何反應,感覺不到牠們有情感。它們對於人的反應是:你有沒有危險性?它應該逃離還是留下?人與爬蟲類動物不會產生感情上的共鳴,人與哺乳類動物就可以,這是由於兩者的大腦生理結構上就有這樣的作用。因此大腦皮質是很重要的,大腦皮質經過這一、二百年的學術研究,成果豐碩,我們瞭解得比較清楚了。比如大腦皮質受到了損傷涉及視界皮質,就會引起盲視。盲視就是眼睛沒有問題,但是就是看不清楚。人自已以為看不見,實際他看得見且對光有反應,這都有案例的。盲視會產生錯覺,美國有一個案例是太太把先生當成山羊來看,她看東西變形了,這是由於她的大腦皮質上的視覺神經受到傷害。
大腦還有一個有關運動的皮質,比如腦中風就是這有關運動的皮質受損了,傷害到腦細胞我們就身不由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沒辦法作正常的神經操作。具體如何鑒定呢?要看傷害的程度多少而定。現在醫學發達,尤其是西醫的檢測儀器越來越進步,如腦波圖、核子共振等可以照出腦波像波浪起伏以及腦部諸多實況。還有大腦皮質有直線下垂的線,現在正在研究這線可能是人的意志的生理來源的線索。意志和感情是很難研究的,從腦波圖上去研判,可能這線帶有意志作用。意志簡單說就是不能這樣,你卻偏要這樣,自己有自己的主張,這就是意志。意志應該就是大腦皮質產生的作用,比如說我處於逆境很苦,我偏要努力奮鬥,努力成功,不甘於現實,找出一條路出來,這就是意志,這是大腦皮質產生的作用很重要。人決定做什麼志業?怎麼計劃?怎麼展開行動?與大腦皮質起的作用有關。
小猴子多麼需要愛
人腦有爬蟲腦、邊緣系統、大腦皮質三重結構,邊緣系統與大腦皮質的組織結構是不一樣的。國外作過很多科學實驗,就是邊緣系統受傷了,就會有很多異常的反應,但這又不能拿人類來實驗。美國人拿猴子來做實驗,把猴子腦的邊緣系統破壞了,結果猴子性情大變。又如拿老鼠來做實驗,把它的邊緣系統破壞掉,牠對牠的母老鼠、小老鼠就無動於衷了,好像母老鼠、小老鼠與牠不相干。還有,美國對於猴子做過一個最有名的實驗,小猴子生下來後就把它與母猴子隔離,再放兩個假猴子陪伴小猴。一個假猴子是外面用布包起來的,另一個假猴子是用鐵絲網纏成猴子的形狀,上面再放奶瓶。結果發現小猴子肚子餓的時候,它會爬到鐵絲網纏成的猴子上去找奶喝,當它不餓的時候,它經常爬到用布包住的假猴子上去抱假猴子。這表示說它需要擁抱和溫情,用布包的假猴子給它一種母親的感覺。這實驗在美國被許多心理學教科書當教材收入。
六根六塵交接間整合調節人與環境關係的識用
所以說我們的情感和愛主要決定在腦的邊緣系統,我們生物演化為什麼會從爬蟲腦發展出邊緣系統呢?其最主要的一個目的就是調整我們對於世界的瞭解,以及對于自身生理內在狀況和需要作調和折衷。佛經上常說到眼、耳、鼻、舌、身、意六根,色、聲、香、味、觸、法六塵,這邊緣系統等於說我們通過自己感覺器官(眼耳鼻舌等)、視覺聽覺等接受到的各種資訊(色聲香味等),同時也有自己的爬蟲腦反應出來的心跳、呼吸、呑咽等生理功能,外界資訊和內在的生理世界,這一切最後匯集到邊緣系統。邊緣系統決定了我們應該怎麼做,也是整合內外資訊的控制中心,也是反應意識行為的中心,其中對於有些狀況是要很快反應的,特別是邊緣系統與爬蟲腦有關的,就會馬上反應出來,對於與生命相關的就會不假思考立即反應出來。有些是透過邊緣系統影響到我們的內分泌系統,內分泌系統如腎上腺等就會產生各種生理變化,使我們應付各種危機。
各位也許有這樣的例子,如坐公車、捷運,突然間遇上人進來,走到你身邊碰你一下,你會有什麼反應呢?你會不高興和生氣。這種意識行為的反應就牽涉到頭腦的應用,經過你的腦皮質,通過你的經驗,判斷這人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呢?是不是具有挑戰意味呢?還是偶然的沒有其他意思呢?這人是流氓還是不良少年,還是其他種人呢?我們的大腦皮質會根據經驗去加以瞭解和判斷,同時邊緣系統面對挑釁和攻擊要作出自我保護,結合爬蟲腦作出自衛的準備,採取應有的措施,這些都是很自然自動的反應上的轉換,同時腦神經組織起來,在臨界點上最後決定要不要付諸行動,那是最後決策。
母親的心跳 嬰兒的眼睛
這過程中你的生理起了變化,這時假如說旁邊的乘客對你投以一種同情的眼光,或者認同你,即使沒有言語,你會辨別且感同身受。人類最厲害的就是眼睛。我們的李老師就是眼睛方面的專家,他可以從眼睛上解讀我們生理的各種狀況,情感的起伏等。嬰兒生下來就會產生愛的最大根源就是母親,我們看文學作品,歌頌父親的不多,朱自清的《背影》不算什麼,大部分人遇到危險災難時會叫「媽呀」,不會叫「爸呀」,因為母親十月懷胎,嬰兒生命成長的來源和營養等都是母親供應的,母子是生命的共同體。母親生一個孩子猶如在心頭割一塊肉,母親給予一個人完整的生命並且生下來撫養。其他的動物與人不一樣,如牛羊等生下幼仔,沒有多久幼仔就會站起來了。
人生下來時坦白講是未完成的生物,很脆弱,不能像牛羊的幼仔那樣很快站起來,而是要經過十個月左右才學走路,一點自立能力都沒有。雖然嬰兒的身體器官都長全了,但是所有的感官在胎時用不到,生下後要較久時間才能慢慢得到訓練和運用,比如生下來好多天後才會睜開眼睛漸漸看到近處的東西,耳朵才會聽到聲音。所以母親是最重要的,母親懷胎時要細心照顧這成長中的沒有完成的生命,讓胎兒好好成長。嬰兒生下來就應該與母親在一起,因為嬰兒與母親的心跳及生命規律是一致的。大家可以看母親一般用左手抱孩子,因為這樣孩子接近母親的心臟,可以聽到母親的心跳,母親會覺得這樣很貼心,孩子會繼續接受母親的資訊和溫情,男人是不懂這些的。嬰兒生下來瞭解世界最重要的是依靠眼睛,他會仔細看面前的母親,然後再看周遭的世界,對於母親的表情,嬰兒看了記得非常清楚。
關於母愛的實驗
在十三世紀,一位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做過一個實驗,他叫腓特烈二世。他對語言的起源有興趣,他想知道如果人生來沒有受過任何語言教育會說什麼呢?他找來一批剛生下來的嬰兒,找一些保姆來餵養和照顧嬰兒,但是規定不準這些保姆與嬰兒講話,也不準與嬰兒玩遊戲。腓特烈二世想知道小孩子從來沒有聽到過人的講話,以後會說什麼出來?這種實驗也只有古代的國王可以做,現在科學家是不敢也不能做這種有悖倫理的實驗。腓特烈二世安排的實驗裡,所有的小孩們不到兩年全部死掉了。這些小孩的營養和照顧都是好的,沒有問題,但因為這些孩子聽不到人聲,也沒有人與他們溝通遊戲,因此都寂寞死了。做過母親的人就會有這樣的經驗,如果母親對嬰兒面無表情,嬰兒就會號陶大哭,因為嬰兒看到母親面無表情,就不知道什麼意思而驚恐,所以做母親的都會安撫嬰兒,逗他玩,嬰兒都會感受這份愛和情感。
美國有一個很有名的實驗,拿一張桌子,上面放一層透明的玻璃,桌子的一半懸空,一半在實地,然後讓嬰兒爬這桌子。嬰兒在有實地的一邊爬,臨近懸空的那一半時就不敢爬過去。我到過加拿大多倫多的鐵塔,鐵塔高處鋪了一層玻璃,下面是空的,很多人不敢過去。這層玻璃懸空離地面有一百多公尺,雖然大家知道玻璃很結實,人走上去不會破,但是許多人還是很害怕不敢過去。嬰兒也是這樣,看到玻璃下是懸空的,就不敢爬過去了,這叫視覺的「懸崖」。這時母親在懸空的那一邊對著嬰兒笑而不說話,小孩看到母親的表情就知道沒有危險了,也就不驚慌而慢慢爬過去。
這個有名的實驗說明瞭嬰兒從母親的表情上就知道可做還是不可做,不需要言語,這也可證明嬰兒生下來瞭解世界最重要的是依靠眼睛。眼睛是「靈魂之窗」,母親與嬰兒的眼光的接觸和交流是非常重要的。世界上做過很多很多的研究和實驗,共同的結論是:一個越多得到母愛的人安全感就會增加,缺乏母愛的人就缺乏安全感。假如母親對待孩子時好時壞,這孩子容易產生矛盾的性格,遇事會舉棋不定,心態搖擺。
佛門兩類修行人
以上舉出的是心理和生理結構上的科學發現,強調對於腦的邊緣系統的重視以及人在成長過程當中的母愛的重要性。人長大了都會離開母親,但是在長大之前是不應該離開母親。小孩子三、四歲的時候還會牽媽媽的手,七八歲可能就比較不會了。假如孩子到青春期了,他就會希望過自己的生活,要求獨立了,但是人從成長期到獨立生活的時間比世界上任何動物要長得多了。有的動物生下來就獨立了,有的動物三兩天後,或者一周後、或者一個月後就能獨立生活,母獸和幼獸之間很快就沒有緊密的關係,但是人的親子緊密關係要維持相當長的時間。
這裡要講的是在西方文化裡,他們再度強調兩歲之前,也就是學走路之前的孩子與母親的關係是息息相關的,這是任何健全的托兒所都沒辦法替代的。美國做過調查,孩子在無菌的很衛生的全天型托兒所,他們的發病率都要比一般的高出很多。因為孩子缺少愛,缺乏母親的愛和家庭的親情,孩子就會長得非常脆弱。我們這裡是佛教道場,佛教強調我們所有的修行,不管是念經念咒還是打坐的,事實上在整個宗教裡可以分成兩部分,其一很多宗教活動是訴諸於人腦的邊緣系統的,這是說宗教團體形成的氣氛,或者同門之間形成的情誼,這構成很大的吸引力,人很需要和尋找人與人的心靈共鳴。
宗教活動實際上有兩個方面,以佛教來說,這從釋迦牟尼佛以來就是這樣。一個是走信的道路,這與腦的邊緣系統和情感方面有關的。有的人是需要情感的寄託,也就是說從情感方面來參加活動而得到滿足。儘管是成人獨立,不像小孩子那樣需要愛,但是還是需要成人那種愛,這也可以在宗教裡找到。在信奉同一個宗教的群體裡,在聚會過程中,人與人之間容易有信仰和情感的共鳴,如我們平常講的「共修」就包含有這樣的信仰和情感的共鳴在其中,大家一起修與一個人修是不一樣的。這就是訴諸邊緣系統的情感作用,走信的法門。
釋迦牟尼佛講原始佛教時說到第二種是法的法門。前面講信,信就有情感在其中。講法是比較理性的,要應用到大腦皮質的。如講經說法等,很多是用到大腦皮質,讓人瞭解道理。因為講經說法是抽象的道理,你能不能體會,這就必須要修了。這就是佛經上講修行人有信行人和法行人這兩條道路之別。有一些人參加宗教活動如朝山、跪拜等等,就很高興,也有一些人則喜歡聽道理,訴諸於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需求和偏重。這兩條道路並不衝突,可以滿足不同類型的人的需要。宗教法會是包括情感性的,講經說法的佛理的研究,是針對那些理性很強、很有邏輯觀念的人。
能修補腦功能的第六意識
我們再回過來談腦,大腦皮質和邊緣系統這兩個有什麼關係呢?雖然看起來是兩個,但這兩個事實上是可以互相影響的。最近國內翻譯了一本書,叫做《改變你的心靈 改變你的大腦》。這本書是全世界是最有名的頂尖的腦神經學家,他們每年與達賴喇嘛舉行一次會談,今年已經舉行到了第十二年。這些腦神經學家希望達賴喇嘛給他們開示,達賴喇嘛希望這些腦神經學家提供成果資訊。這本書是通過十幾年的會談交流互動的結果,可以證明我們的意識可以改變我們的大腦。我們佛教修行一直講第六意識,這第六意識就是大腦皮質的。我們先不談八識,第六意識讓人有清醒之道,知道是不是什麼,第六意識影響了大腦。這在很多書裡已經得到證據了,就是說我們的生理結構不是一成不變的。
加拿大有一個很有名的腦神經科學家,他治療了很多腦神經器官性的損傷,可能按照西醫觀點是不能治療的,認為器官性是很久性的傷害,但這研究的結果證明腦細胞是活絡的,可以自動調整的,腦神經受到傷害,還是可以通過另外的線路運作。比如說這次颱風來了,很多橋樑斷了,施工單位馬上在旁邊建立一個便橋便道。我們腦神經也是類似這樣,需要你給腦適當刺激,給予時間和密集訓練,腦神經就可以修補了,雖然不能無限修補,但是至少部分可以達到治癒,恢復功能,這也是我們佛教講的心能轉物的原理。心能轉物要從哪裡轉呢?那就要從我們的意識著手,意識改造的結果能影響到生理上改變結果。
這裡我對於我們的佛教徒簡單講幾句話作為結束,我們今天的這個主題是很深奧的,全世界還在繼續研究,包括腦本身的神秘還沒有揭開,還有腦和心臟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難道講心是心臟是全錯呢?還是部分對呢?這是全世界還要深入研究的,這裡只是大略的向各位報告一下,謝謝大家!
禪語「指月」的含義
/陳浦燕
「指月」是禪宗典籍中經常用到的一個術語,以指比喻言教,以月比喻佛法。如《圓覺經》云:「修多羅(經)教,如標月指。」禪宗典籍中常用「標月之指」 表示指向月亮的手指,即引導你眼睛望向月亮的那隻手指。意謂一切法門、言語等等只不過是指向目標之嚮導,並非目標本身,應隨指見月,見月忘指,莫執指而不見月。簡而言之,就是將月亮作為目標,手指作為手段。「標月之指」 在於提示人們莫將手段誤當成目標。如《楞嚴經》卷二云:「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當應看月。若復觀指,以為月體,此人豈唯亡失月輪,亦亡其指。」佛教諸多經論多以「指月」一語勸誡修道之人,不要執著於佛教經文名相。
禪宗認為,佛教經文不過是用來指月的手指。禪宗學徒讀誦經文不過是借助于修學經教的方便,達到明心見性的目的。這就像我們要通過標月之指,更加方便地看到月亮一樣。對於觀看月亮的人來說,當順著手指所指的方向見到月亮之後,手指就失去指月的作用了。如果我們認指為月,則背離了觀看月亮的意圖,也看不到月亮了。《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四云:「如實觀察者,諸事悉無事。如愚見指月,觀指不觀月。」對於修道者來說,在沒有明瞭佛理之前,需要學習經教以明理。當明心見性之後,則經教就失去了其作用。如果我們在修道過程中一直執著於經文的語言文字中不能自拔,就會陷入文字的窠臼中。這時,文字反而會成為修道的障礙。
「指月」作為禪宗祖師啟悟弟子的禪語,經常被禪師在勘驗弟子悟境時拈提。唐代高僧古靈神贊禪師見到師父經常在窗下閱讀經典,就曾通過善巧的方式勸誡師父莫鑽故紙。神贊禪師早年在本州大中寺出家,後因行腳參謁百丈禪師而悟道。開悟後即回大中寺,欲點化其本師,以報剃度之恩。
剛返回之時,師父問神贊:「你離開我到外面參學,得到了何種事業?」神贊禪師說:「並無事業。」
此後,神贊便隨侍師父,做各種雜務。一天,師父沐浴時命神贊給自己搓背。神贊禪師撫摸著師父的後背,說道:「好一座佛堂而佛不是聖人。」
師父回頭看了他一眼。神贊禪師接著說:「佛雖然不是聖人,還能放光。」
又有一天,師父坐在窗前看經,這時恰好有一隻蜜蜂,不停地撞擊著窗紙,想飛出室外。神贊禪師看了這一幕,正好借機開導師父一下,便說:「世界如許廣闊不肯出,鑽他故紙,驢年去!」說完,便說偈語云:
空門不肯出,投窗也大癡。
百年鑽故紙,何日出頭時?
師父一聽,馬上放下經卷,問:「你行腳遇到了何人?我前後見你說話異常。」
神贊說:「我蒙百丈和尚指個歇處,現在準備報答師父您的慈恩。」
師父聽了,便命令大眾設齋,請神贊禪師說法。神贊禪師登座舉唱百丈禪師的門風,說道:「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
師父一聽,言下感悟,身心踴躍,說道:「沒有想到到老了,終於得以聽聞一乘妙法。」
神贊禪師在師父和僧眾時作開示時指出,清淨佛性人人都有,不拘文字,靈光獨耀。若修道之人破除妄想,不污染執著,就能見自本性,成就佛道。
在中國禪宗史上,有多部禪宗典籍是以「指月」命名。明代佛教學者瞿汝稷撰有《指月錄》一書,書名即以「指月」為名。該書又作《水月齋指月錄》,系記述自過去七佛、西天祖師、東土祖師至大慧宗杲等,凡六百五十位禪門諸宗匠之曆略及機緣語句等。本書的編錄,旨在令學者參究古尊宿之聖言聖業,以期正亂興廢。該書於明萬曆二十九年(一六0一),由嚴澄撰刻《指月錄》發願偈,瞿汝稷於翌年題《水月齋指月錄》授梓刊行。卷首有萬曆三十年夏五月戊寅之原序,並萬曆二十九年八月初三吳郡嚴澄之序。
禪宗以「本來無一物」之境界為上乘,以「萬慮皆空」為至德。主張不立文字,不下注腳,親證實相,方為究竟。認為一切言教無非為示機之方便而設,如以指指月,使人因指而見月。以言教而顯示實相,然言教本身並非實相。這就是本書之所以取名《指月錄》的由來。
清代佛教學者聶先撰有《續指月錄》一書,全書二十卷,康熙十九年(一六八0)刊行。該書是繼《指月錄》之後所編輯的禪門高僧列傳。《指月錄》所載僅至六祖下十六世,本書承接其後,所收內容從南宋隆興二年(一一六四)六祖下十七世起,至清康熙十八年(一六七九),共五百多年,至禪宗三十八世之法脈。
此外,在二十卷之前附《卷首》一篇,輯錄了《指月錄》中遺漏的十六世諸師傳略,以及江湘、餘懷的序文,靈岩學人、如是居士的弁語、海印學人的緣起、孫孝則的書問、凡例、倫敘考等文。在二十卷之後,又附有《尊宿集》,集錄法嗣不詳的六十一位禪師傳略。
生命轉化
/謝侑芯
前言
我們活在生活細節中,細節牽動我們的悲喜。經常周旋在柴米油鹽之間被營造出來「活著」的況味,亦即柴米油鹽之間構成我們活著的生命感。而在這之間面對個人生命的疑惑與困境,我們常常尋找存在所謂的「心靈」解套方式,它們作為一種自救方針,在各種複雜或難言的生命處境時,回答「我該怎麼辦」?形成生命的大哉問?「我」如何變得不一樣――如何接受現狀?如何跨越自己的限制?如何改變自己的觀點?如何走出受苦的處境?而這些問題都涉及了自我轉化的如何可能。
怎麼使心靈的智慧成為驅動困頓處境的力量?這可能會是另一層負擔和徬徨。就「自我轉化」背後有著生命之大疑的凡人立場上來說,有著「俗世」和「轉化」這兩個領域,也深知自我轉化路上的各種陷阱、迷障或困境,「聖」與「俗」之間的「旋轉門」式的輪替遞嬗,焦點也在於一次一次轉化時刻的潛勢或動力。想要自我轉化者是否一定要修行?轉化的邏輯和俗世的邏輯為何時常相互悖反?是否不同的人應當選擇不同的模式,沒有一條絕對或普遍正確的轉化路徑?但又要如何得知:適合自己的路在何處?由於困局是自我轉化現象的關鍵處,同時與「我」的關連又是什麼?「我」該如何沿著它繼續走下去?
生命轉化
通常我們較常聽到的是蛻變、轉變;它意指著從一種形式、狀態或特點變為另一種形式、狀態或特點。生命轉化這句話是近年來常出現的話語,也是哲學層次的議題(現象的本體論、認識論和方法論)。什麼是生命轉化?所謂「生命的轉化」就是要轉有限的生命為無限,軀體的生命為精神,而主導這個轉化作用的就是我們的心。轉化是什麼?維基百科裡釋義「轉化」屬修辭的一種,主要是將抽象或無生命的事物以具體事例代替。描述一件事物時,轉變它原來的性質;轉化是從自己的生命先改變;屬「靈」生命轉化的運動,最重要的是要完全顛倒過去看這個世界。過去我們可能都在既定的觀點、或社會普遍認知下去看世界的種種現象,如何跳離物我的世界去認清本質。通常最大的轉化跟突破,都是發生在太困難的、太麻煩的、不實在的、或不實際之處;然而其實最後的價值,不是因為它有多困難或多實際,而是它對當事者重不重要?具有何種意義?這件事情的重要性是不是可以讓人變得更好?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不管多困難都要去做,這是多重視角的轉換,也是生命意義的「轉向」。這些歷程也可以說是生命的陶養,自我學習、自我理解與自我創造與轉化、個人與物及世界關係的觀點。
余德慧教授認為轉化具有兩個層次,現世的肉身照顧、情趣生活,是第一層生命意義,逃不過痛苦與死亡。生命的轉化就在透過深沉的體驗,棄絕第一層意義,投向自由的第二層精神意志,成就性靈,完成對自我的追尋。法界大學教授馬丁.范赫文(Martin Verhoeven)說:「曾有一位學者問宣化長老,什麼是佛法的本質?」宣化長老給了一個思考方向:「轉化(Change)。」如同他為弟子授戒時所說:「我教你的不是中國佛教,它不屬於任何文化、時代或語言……它是關於心的教導,因為人人皆有佛性。」佛陀直指人心的教導,以經文為媒介,如鏡子般如實映照自己的習氣,幫助大家了解、發現自己,進而自我療癒、轉化。
轉化的處境
每個人都會選擇屬於自我的生命藍圖,面對每一個想法、實踐、背景和處境各不相同的轉化經驗,如何理解轉化現象的意義,另一方面亦具有實踐上的意涵。生命轉化一般的理解大多是以特定的宗教傳統出發、從教理與實踐法門的認知框架去理解修行。生命的轉化亦可說是「修行」,或是一種自我的工夫,普遍認知生命的轉化運動可以從宗教上得到療癒。但也可以不用任何法門本位的語言,而是帶領我們回到日常生活的處境中來思考修行與轉化的問題。經驗告訴我們得到生命轉化或療癒通常是在「受苦」的處境所生發;個體在其中經歷了痛苦的蛻變,賦予其肉身的曲折與生命的重量。然而宗教療癒不是修補殘破的自我,也不以自我的完成為目標。是成為我們所不知道的自己(真實自我),認為修行、轉化的發生於「物的空間」。
人們透過感官而獲得對自我和世事(色、聲、香、味、觸、法)的認識,但也多少被現象界所蒙蔽,因為這些本質都是符號性的、意指的、二元對立的、聯想性,它依附於處境而生。然而,「物的空間」並不易談,但對於熟悉《六祖壇經》中的經典名句即可以讓我們更清楚明白「個體經驗與物的空間」。
神秀說: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惠能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神秀認為人身如一棵能自我覺悟的樹,人心好比一面清明光亮的鏡臺;時時刻刻不忘勤加拂拭,莫讓身心沾染世俗的塵埃。然而六祖卻泯滅了神秀的說法,認為菩提本來就不是樹,明鏡本來也不是臺,因緣所生的事,所以說本來無一物,既然本來無一物時,哪裡惹來塵埃?這首偈頌主要是從《金剛經》裡「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出,要沒有一切執著,也就是佛所說的意思:「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
每個人如何沿著自身的條件性,走一條自己獨特的轉化路徑?個體的轉化之路則只能是殊異的,「鑰匙」只能在個人身上。如何依照自身獨有的狀況,選擇一條適合自己走的路。以探問生命主體如何面對死亡或重大事件的威脅,以及自身對「死亡」之憂懼為起點,歷經種種足堪造成生命斷裂的重大事件—病痛及死亡威脅,得到重新詮釋、乃至轉化自身生命意義的自我陶養過程之生命故事。
「個體如何沿著條件(某種)與處境,走入一條獨特的轉化(或不轉化)之路」,將轉化現象放回生活世界的條件性與處境性來考察後,它告訴我們,沒有誰被允諾握有轉化的「鑰匙」,其實每一個轉化現象也並不相同。事實上我們轉化現象的發生與否,絕不是寄寓於修行形式的有無,生命歷程可以作為轉化歷程來加以考察。在這個意義上,在安寧病房的研究經驗告訴我們,在臨終轉化的課題上,無論是權貴階級或販夫走卒等社會性、階級性的區別並不重要。例如:《最後的演講》中的蘭迪.鮑許(Randy Pausch)教授和《生命告別之旅》的單國璽樞機主教,則是自己必須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他們共同被迫面對生命中的遽變,都經歷過一段難熬的苦痛和失措,但他們的轉化路徑是循著身上原有的資質和條件開展出來的。蘭迪這位風趣且認真教學的大學教授,面臨了胰臟癌的襲擊,轉而發願要克服障礙、實現兒時夢想、幫助別人實現夢想、把握每一時刻;單樞機則原本就是天主教的修行人,臣服於神,面對癌細胞,他繼續臣服、向死而生,一分一秒地臣服、服從於天主。他們的生命故事將引領我們領會到先行者如何順著自己當下的條件,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轉化之路,並看到人與其處境間動態的歷程。當面臨看似無路的窘境時,只能繼續硬著頭皮深陷絕境者,卻在絕路逢生,找到自我轉化的旋轉門。從社會面的處境性到心理面的歷程,彼此影響的連動關係,以及不同生命時刻「人當何所依歸」的深刻意識。
捨離與覺醒
「捨離」是一個重要的過程,讓我們放下不屬於自己的部分。這個過程很緩慢,因為它是深刻的歷程。當我們重新找回內在自我,改變人生中做決定和航行的方法,我們實際上也改變了體內細胞運作的方式。中國古代的思想家認為「無為而治」也是一種做事的方法。
人們的核心價值在於靈性層面帶來覺醒的可能,這透過真實活出你的獨特而發生。過去,我們以意識來駕馭生命,好像它是最終的決策者。如今,意識不能繼續為我們做這件事了。當根、塵、識起作用時,意識的真正天賦是收集資訊和經驗,衡量這個、對比那個,思考那些可以與他人分享的獨特認知和想法。它只能做這些事,然而,如今我們必須超越意識,它不能再為我們做決定。真正推動我們走上生命獨一無二道路,是我們的智慧、本具有的自性。這些來自內在深處的決定,能把我們帶回原本的道路,或是維持在正確的人生道路上,使我們活出個人的真實,領略真正生命的意義。覺醒方式它是進入覺知的過程,讓我們的身心合一,恰如其份扮演其角色。這就是個人轉化的重點││看透幻象,在覺醒和覺知的生命中前行。
修行是一種「褪去執著」的過程,在生活中一絲一絲梳理思考的亂流、撫平情緒的凹折。它並非特定宗教或儀式的樣態。修行在於生活的每一個細瑣,你的緊握或鬆手之間。
如同《雜阿含經.卷九》佛對弟子說彈琴喻的典故
佛對二十億耳說:「你在俗家時,是否善於彈琴呢?」
二十億耳回答:「是的,世尊。」
佛又問:「你彈琴時,如果琴弦太緊,能彈出好聽的聲音嗎?」
二十億耳回答:「世尊,琴弦太緊,不但聲音難聽,而且弦還會斷掉。」
佛再問:「如果弦太鬆,聲音好不好聽呢?」
二十億耳回答:「世尊,弦如果太鬆,聲音不僅不好聽,而且也彈不出聲音。」
佛接著問:「所謂的善調琴弦,是否不可太緊也不可太鬆,才能彈奏出微妙和雅的琴聲呢?」
二十億耳再答:「是的,世尊。」
佛為二十億耳開示:「修行也是如此,如果把自己繃得太緊,過度精進,心中起煩惱、生無明,就會退失菩提心;若太懈怠、太放逸,就如同琴弦太鬆一般,也會退失菩提心。我們修行就如同彈琴一樣,要合於中道,不可太執著,也不可太放逸,要在心上用功,不可著於表相。」二十億耳聞佛所說,歡喜作禮而去。
所謂「平常心是道」,我們這念心太緊或太鬆都不好。保持中道、祥和愉快,身心調適得當,不緩不急、不快不慢,時時刻刻在定慧當中。身體健康,心中平靜,什麼事情都會看得清楚,更能為人生作出最好的決定。
有些人緊緊地抓住「自我」,在死前最後一刻都活得有「利益價值」,生命到最後一刻都是朝向「自我」。有些人放下生命的必然,將臨終前體悟到的經驗開放給更多人,這是朝向「他人」。這是「向生」或「向死」的過程。向生的人也許會有許多頭銜,有世俗的「成功」,因為他們是透過社會給予的「利益價值」將死亡給遮蔽。對「利益價值」看得越重的人,當無法再以種種「成功的衣裳」掩蓋時,忽然間與死亡赤裸裸地相對時,死亡會以他最害怕的姿態襲來。讓人更清楚,物與環境是如何撐持著人的存在,抵抗不了心靈被掏空的危機。
修行是一種接受處境,不強求外物,讓該發生的自然發生。但這不是「無所作為」,而是認清之後的甘願接受。不是「習得無助」,而是學會與命運和平共處的態度。修行是一個動詞,能夠「面對」前方迎來的種種事件,它是一種推動生活的力量,讓你從這個角度移到另一個角度;甚至不同於僅僅地觀看,那是「身在其中」與「身在其外」的巨大差別。
當事件真實地「朝我而來」,我會慌張、恐懼、強作鎮定、崩潰、再次振作,那就是轉動生命的發生之際。這是一個卸下面具、放下我執、感受知覺、以及碰觸內在的心意識過程。意識上,無論自我修行或陪伴他人,真正領會與觸動的,都發生在眾多雜訊後的極小段空白。那對理智是空白,但對心靈深處則是被撫慰安頓之時。突然「空白」的剎那,跳脫了現實中的固有思考,跳脫了「自我」,你會發現心靈中的某些東西能夠移位了。
修行領域中的「物的空間」,是一個怎樣的空間?唯有透過碰觸或親身經歷,才能感知其存在的空間,在這身體、空間、物理中,經驗到精神層面的流轉、生成與變幻。也分別意指個體存在的條件性、處境性、精神性,而這三個彼此關聯與交互影響的層次,使個體在其獨特際遇中開展成為一個力量聚、散、離、合的空間來。
結論
期待每個人從不同的價值經驗中得到生命的蛻變與翻轉。活著的意義在於你可以選擇。或許談論修行與轉化現象時,可以從回到每個人的處境上來談;沿著自己的處境,細細探究或琢磨自身的存在,這個轉化的概念框架並不提供修行的法門與步驟,它只啟發人的悟性,要人們摒棄意識的執取,與外在物我的貪婪。終究這些都是「心法」,是完全無法被橫向複製可用的,因為修行終究在個人。在「自己對自己的琢磨」,沿著自身存有的條件性去照見、尋出適合自身的路徑,不斷地在自己身上進行實驗和改造、創造自己,這也並非事先就被規定好的演進歷程。
原定一開始就決定走向修道之路的宗教師除外,大多數人都從非常具體的條件開始走向修行的狀態;條件帶出處境,處境給出了人間,有的處境讓人卡住、滯鬱,有的處境帶來助力;也有人是身心陷落之後,因機緣性遭逢而產生轉化的。人們在各種條件、處境、心理狀態、日常操持中,以自己的存在為對象進行一種生存上的鑄造與修練,「宗教與自我轉化」讓人產生自我可以認識的內容,卻意外帶來身心的護持。
人生如歌,回溯自身對死亡與生命意義之怖畏與好奇,並創造與尋求出口的「轉化」與「超越」的能力與可能性。就醫療場域而言,當我們面臨絕症的驚惶、失去至親的悲傷、殘疾的苦痛,這些難以負荷、從上層墜入地下的經驗,修行直面的深淵,要怎麼談呢?這些經驗猶如刻骨的嚴寒,令人戰慄。面對病痛與死亡威脅所帶來的挑戰,成為自己的英雄,並如何以信仰為最大的精神支持系統與治療方式,逐步重新詮釋病痛、死亡與生命意義。
最後再提杜政民教授的例子跟大家分享,杜政民教授在二0一八年書寫了一本《法的療癒》,說明佛陀教我的十堂生死課,內容探究佛法對生老病死的療癒之道,並以身試法,真實不虛,親身的臨終道途。他領悟到四法行,這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生命功課│—病禪十(罹癌十年)、病相應(面對自己的身與心)、病禪法(思惟佛陀如何教導弟子面對病危、臨終,甚至死亡的修行方法?且是具有生命力及動力去理解它)、病願行(不僅身體力行,也是一種心行;心的力量可以很大,足以影響別人。)前三者是屬於個人的生命轉化,生病不只是生病,一無是處,還可以盡自己所能幫助他人。透過法的療癒不僅是一種醫病的方法,也是一種修行態度與生活方式,讓人活出法味,踏上真正心靈之路,找回真實自我。
生命轉化是以「生命主控權的重獲」。同時也得以化解原伏藏於內心身處的恐懼,將其轉化為對他者的大愛,從自利轉為利他的願力進而萌發,成為懷抱大愛與大願之「願者」。從轉化歷程中融塑出自我的生命特質。
淡看世事去如烟,銘記恩情存如血 – 深山故宮報恩寺
詩、文、攝影:歐陽向容
《報恩》
明月幾時無,行深照影孤;
夢隨風萬里,卻未忘江湖。
註:末句引莊子內篇之「不如相忘於江湖」,但持異於道家追求一己自在解脫之見解。
人一生在世,受恩於無數的眾生,而得以生存、成長、提升、圓熟,乃至於超脫。對於有因緣於時空中同一座標點交會的父母、師長、善友、貴人或恩人,有的人視之理所當然,但也有人把握有生之年知恩報恩。
在竇圌山往九寨黃龍途中的「報恩寺」,位在古木參天的山林中,這裡世代居住著能歌善舞的白馬藏族,同時也是金絲猴跟貓熊的保護區。報恩寺建於明朝,緣起於一名鎮守嘉峪關的武將,他在戰敗逃亡時,因得到一位老嫗的搭救而倖存,日後當這名武將因戰功卓越、被皇帝冊封為王時,念念不忘其救命恩人,於是重返舊地,可惜故人已往,他便發心啟建報恩寺以緬懷恩人。
報恩寺建築的佈局結構仿造北京宮殿前庭,以一條中軸線為基準,左右對稱且次第升高,像是一座結合宮殿風格與寺院功能的古建築物,所以又被稱為「深山王宮」或「深山故宮」。報恩寺中所有的樑柱、額枋等所有木造結構,全皆採用珍貴的金絲楠木,因此近六百年來,蟲不蛀、鳥不棲、不結蜘蛛網。大悲殿中供奉一尊高達九米的千手觀音,為一巨型楠木樹幹所雕成,觀音身後鏤空雕刻而成的一千零四隻手完整無缺,令人讚歎此古楠木與歲月並存之久遠與雕工之精湛。
在華嚴藏殿內收藏經藏的轉經輪,又稱「星辰車」,像是被四面樑柱上身長七米、栩栩如生的蟠龍所鎮守著的七級浮屠。在報恩寺中,隨處可見各種龍的造型,連同「當今皇帝萬萬歲」的龍位加起來共有一萬條龍,寺內還有一處「龍神祖師堂」。在這麼多的龍當中,我覺得山門前那一對「狻猊」最可愛,鼻孔大大、看起來憨憨的,尤其母狻猊懷裡還抱著一隻小狻猊,可愛極了!一般都以為山門前或香爐上的動物是獅子,其實貌似獅子的狻猊是屬於龍族。話說風流成性的龍分別跟九種不同的動物生下九位混血兒龍子,但看來龍自身的基因並不怎麼強大,所以龍子們個個都長得像他們的媽媽。五龍子狻猊(又稱金猊、靈猊)特別有靈性,喜歡聞焚香的氣味且喜歡打坐,所以造型常見於香爐之上,同時他也是文殊菩薩的座騎。
由於報恩寺中的佛像、壁畫、雕刻、泥塑、建築太具有歷史與藝術價值了,雖歷經戰火與強震仍保存完善,但卻難逃強盜宵小覬覦,在清光緒年間縣令還在寺內立了一塊石碑敕令宵小不准起盜心。
古色古香的報恩寺,最珍貴的豈在其莊嚴的外相上而已;它所留傳下來,是提點人們那份最真摯美好的感恩之心。我也曾為了感恩一位救護我法身慧命的師長,而去借得大江千斛水,研為翰墨頌師恩。但我更想努力去做的,是將此身心奉塵剎。即便日後彼此的座標點已不再交會,但在生命實相的同心圓中,願我所散播的光明、感恩與愛將永恆無限地擴散。
01-1.、 01-2.「深山故宮報恩寺」是目前保留最完整的明朝建築之一,佔地2.7萬平方米,但卻少見香客。報恩寺外,有些藏民在販售當地深山出產的藏藥材。
02. 大悲殿中的千手觀音像雕刻層層交疊,非常有立體感。
03. 華嚴藏中的星辰車亦是目前保存最完善的轉經輪。
04. 萬佛閣為三十柱三重檐歇山式建築,此為佛陀與十大弟子說法。報恩寺的斗拱款式多樣,被考古建築專家譽為“斗拱的搖籃”。
05-1.、 05-2. 據說因大雄寶殿中立有「當今皇帝萬萬歲」的龍位,皇帝因此而開恩特許「報恩寺」仿皇宮建築,並將「報恩寺」改名為「敕修報恩寺」。
06-1.、06-2. 報恩寺中的壁畫跟雕塑唯妙唯俏。
07. 在傳說中,狻猊原是九龍子中最驍勇善戰的一位,但後來他的龍膽被取走,而變得膽小且無欲無求。